记者再次造访太化渣山时，搬迁工作依旧在有条不紊地进行，40余辆大卡车来回不停地奔跑在太化与上冶峪村。这个原先黑色的庞然大物已经露出不少的灰色——— 长时间的自燃将渣山体内的炭消耗殆尽。在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孤独与守望后，这个有着75万立方米、100多万吨的废渣山，找到了自己最终的归宿——— 被集中填埋处理。

　　国家产业政策的“烙印”

　　太化是我国第一化肥企业，是“一五”期间全国三大化工企业之一。建国初期，虽然有煤炭这一自然禀赋，在太原这个国家能源重化工基地的中心城市，煤化工项目的上马，却也经历了一番周折。最终，在苏联的援助下，1958年，太原化肥厂(后更名为太化合成氨分公司)建厂。由合成氨造气车间间歇气化炉排出的工业废渣开始堆积，形成后来的渣山。

　　“最多的时候，一天要倒6节火车皮，灰渣重量超过200吨。”太化合成氨分公司副总工程师张密瑞回忆说：“当时厂里还成立了机运处，专门负责卸料和卸灰。高峰时，队伍百人之多。”上世纪80年代，当时近20米高的渣山已经成为太化的 “地标”——— 站在迎泽大街的高楼上远望，就可以看到黑色的渣山。

　　据了解，太原化肥厂当时有8个造气炉，主要是将蒸汽中的氢用一氧化碳分离出来。分离出的氢气，将跟氮气反应生成合成氨。造气炉产生的废渣，其中的炭含量近20%——— 即使如此，仍代表着当时最为先进的工艺。太化合成氨分公司机运队队长张建慧，从小在太化长大。年过不惑的他，依旧清晰地记得小时候捡炭核的情景：“当时化肥厂子弟小学组织劳动，号召我们 ‘学工’、‘学农’，要求大家必须捡一定数量的炭核，以回收利用。”此外，化肥厂附近的村民，也时常偷偷跑到封闭化管理的渣场，捡炭核以备烧火取暖之用。黑色的渣山、忙碌的捡炭人与周边绿油油的稻田，构成一道别样的风景。

　　“当时全国生产尿素的企业都不多，而合成氨的氮含量要比尿素高出近一倍。”提起太化当时的辉煌，一名太化员工仍难以掩饰自己的自豪：“当时我们的福利待遇在全市都叫得响。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进太化，跟现在考公务员一样难！”

　　企业困境下的“煤之祸”

　　太化合成氨车间的造气炉，一直使用焦炭作为燃料。“在倾倒灰渣前都要对其做加水处理。红色的炭灭了以后，温度降下来了，我们再上车皮。通过电动绞车，将车皮拉到渣山山顶倾倒。我们坚持了40余年，基本上没有发生过自燃。”合成氨分公司生产处副处长李业平表示。

　　一切都在悄然发生着变化。在上世纪80年代，每吨焦炭的价格只有40多元。随后，煤炭、焦炭等原料价格开始上涨。短短10余年，焦炭价格就涨到了千元以上，而合成氨的价格却没多大变化。同时，合成氨生产所采用的工艺也渐渐落后了……为节约成本，合成氨造气炉所用的燃料，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，也由焦炭变为焦炭、煤炭对半掺烧，到2002年，变为彻底烧煤。

　　由于造气炉燃煤效率不高，大量含硫、挥发物质的废渣被直接倾倒到渣山上，为日后渣山自燃埋下了隐患。2004年开始，渣山开始自燃，一发不可收拾。“一开始，应对的办法主要是浇水。分公司3辆消防车，不停地往渣山上喷洒，平均每天200吨水。光喷洒不顶用，后来就在渣山上插上铁管，不停灌水。接口最终发展到近80个，一个接口连接着7至10根铁管，这些铁管都深深地插进了渣山，但也只坚持了一年。水遇到红炭，又生成可燃性煤气，燃烧加剧。实践证明，这种方法并不可行。”张密瑞说。

　　此外，太化合成氨分公司还时常组织员工去渣山上灭火——— 工人们将一袋袋的沙土背到渣山顶部，实施黄土覆盖以隔绝空气，但收效并不明显。

　　期间，山东一家建材厂来到太化，希望与太化合作，制造新型建材，“吃”掉渣山。但该厂将灰渣拿回去试验后发现，这些灰渣经不起煅烧，一烧就变成了灰——渣里含铁量高，不满足要求。渣山得不到及时处置，时常自燃，含硫浓烟随风飘散，附近居民怨声载道，太化职工也多有怨言。以至于有人问起太化怎么走，有群众会说：哪里冒烟往哪走，哪呛人就往哪走。

　　城市转型的环保范本

　　与太化渣山自燃相伴随的，是我市环保执法的日渐严厉和公众环境诉求的日渐高涨。太化渣山成为周边环境改善绕不过去的一道坎。因存在重大环境隐患，太化渣山连续3年被列为我市限期治理的重点。

　　为更深层次地解决渣山自燃的问题，“我们认为关键还在于削减造气炉产生的废料，变废为宝。”合成氨分公司有关负责人董渠清表示。2006年底，该公司采用纯氧气化技术，对造气炉进行升级改造，提高煤炭燃烧率。同时，购置2台75吨锅炉生产蒸汽，将造气炉产生的炉渣全部掺烧。掺烧后，不仅含炭量降至不足2%，而且提高了废渣的利用价值。“现在，它被附近一家企业用来做水泥。”董渠清说。

　　“刚开始，我们想原地治理。”市环保局区域污染防治处副处长安海明说，“这种方法工艺简单、工程量少且投资少，可一劳永逸。今后若要利用废渣，还可继续利用，但由于渣山堆积量太大，占用了大量土地，严重制约了区域土地规划。当地老百姓对渣山早已心存芥蒂，原地治理存在诸多问题。即使原地治理好，也会影响景观。”之后，又有人提出采用废渣综合利用的方式，消耗掉所有废渣，变废为宝。但环保部门认为，要想将75万立方米的废渣全部应用于生产，必须建设大型的制砖厂来规模生产。设备及厂房投资太大，显然不切实际。而且，这些废渣要全部用于生产也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。其间，渣山还会继续污染环境。再者，渣山由于长期自燃，利用价值已不高。综合考虑，废渣综合利用不可行。

　　最终，环保部门确定渣山必须搬迁。渣山搬迁后，由太化对现场进行绿化。在国家、省有关部门的支持下，市政府筹集大部分资金，太化公司分担一小部分，共筹资1240万元，用于太化渣山的搬迁。渣山往哪搬？环保部门了解到，晋源区金胜镇上冶峪村填埋场，原是一电厂的储灰场。该场1997年批准建设，2000年投入使用时也通过环保部门验收。不过，2007年6月起，一电厂粉煤灰开始外售，且供不应求，储灰场也闲置下来。上冶峪填埋场占地面积为千余亩，设计消纳量为150吨／天，使用期限为50年，有足够能力消纳太化渣山的废渣。经过专家论证，该填埋场成为渣山的“安身”之处。

　　渣山搬迁从6月5日启动。用市环保局局长陈继光的话说，太化渣山的搬迁，是“太原向历史环境隐患等纵深环境问题宣战的开始”。